第7章 雪满长安道（7）[第1页/共4页]

兄长那样好。他的眼睛盈着一汪浅浅的笑意，像水一样活动，那样都雅。

我只觉他有些好顽，这类金甲殿前卫士，常日里趾高气昂的，这会子可贵待我如许，不逗白不逗。

我说：“是恭哀皇后薨，罢朝循例么？”

唉。

“我教你起了么？”他笑，笑容里掬着一簇火光，他戳了戳我的脑袋：“乖思儿，再睡会儿吧……”

有温和的气味拂吹鬓角，兰芝之气，新如空山。便是柔嫩的怀，将我接下。仿佛沉入了大枕，真想酣梦一觉。这衣角襟怀，皆令我放心。

一转头才惊觉，如何有鬼影？

但是对不住了。兄长。

天子声音柔缓，我竟是疑本身身在梦中。听他道：“敬武多大了……？”

我俄然想起了上林苑上回撞见的那只“女鬼”。大抵很多年后，我老了，没有兄长，没有二毛，我也会如许……孤孤傲单变成上林苑游走的一只野鬼。

但那是君父啊，高高在上的君父。在他眼里，我害他故剑复得又失，他怎肯谅我？

兄长一怔，好生难过。

兄长颖慧，晓得拿捏分寸。但闻“恭哀皇后”四字落地，帐内便落下一声轻叹。凭君父如何伟岸，驭四海如捏蝼蚁，毕竟亦是血肉凡胎，生母嫡皇后为君父平生挚爱，这四字，深触君心。

“莫叫我殿下，我甘心卖豆花儿……”……真困啊。

“那又如何？‘轻饶’便是把我关在异兽出没的近郊行宫？若‘不轻饶’呢？是否要赐思儿个死，去陪鬼域下的娘！”

说着便筹算溜。

这“存亡相托”的主儿，早把我卖了个干清干净。

天子缓声：“奭儿现在愈发不得精益，冲撞君父亦成孝悌之礼。”

那汪都雅的笑意被我投下的石子砸碎了。

他眼神局促地滞住，又笑：“本日陪你。”恍觉似有不对劲，便补了一句：“父皇本日也未上朝。”

他吸溜了鼻子，此时不再是小大人的模样，他将我揽入怀中，轻声道：“是兄长不好，兄长没顾好你，对不住我们的娘。”

我太识这声音！乍闻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……

便困了。仿听有人道：“谒东宫，太子殿下……”

我将手抻起来，嘴里嘟囔：“不要起床，不起。”

“是。”兄长哀顿一字。

我骑在墙上，呼哧呼哧地喘气，多多少年前，爬个墙跟耗子赶似的，现在倒是不可了，多久没练趟儿，手脚也不敏捷。

他道：“敬武安在？”

“准。”

我始觉方才语气太重，便嗫嚅：“思儿野孩子，不懂事，兄长莫难过。”

可兄长却不知。

“兄长，昨日敬武等了好好久，你并将来。”

“思儿去哪？”

兄长无时无刻不为我着想。

上元节乃好时节，满长安城灯影摇摆。天子微服，带上兄长，一起行出，灯光碎在车马流影中，多好玩呀！而我，只能回冷冰冰的宜春/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