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五节 男儿到死心如铁[第1页/共3页]

羊摧身子一日好过一日，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，但是老天对他何其不公，好梦不但长久，并且很快变成恶梦。他们一行十余人深切荒漠，满载而归，归程中竟撞上百年可贵一遇的暴风雪，便是老道的猎人亦辨不明方向，不知不觉丢失在深山老林里。当时风雪残虐，三五步外看不见人影，面劈面扯着脖子叫喊，也听不清说些甚么，羊楼桂打马在前，羊摧紧随厥后，射中必定难逃一劫，糊里胡涂与大队人马走散了，黑灯瞎火，叫每天不灵，叫地地不该。

在山林中走了好久，猎物希少，羊楼桂好不轻易才从雪堆中扒出一头冻死的野猪，端赖那些又老又硬的野猪肉，二人才熬过了最艰巨的一段日子。羊摧记得很清楚，当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密林，隔了一座山隘，能够望观点冻的流水和稀少的火食。二叔从肩头甩下吃剩的野猪头，劈成两半，把刀在火上烤热了，烫去硬毛，烫着烫着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，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
羊楼桂毕竟上了年纪，这一起照顾羊摧，透支寿元，熬到灯枯油尽，现在终究撑不下去。

生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，河朔羊氏毫不答应后辈抛尸在外，一行人将羊楼桂的尸身缚于马背，心急火燎赶回到魏博镇，带回凶信，甘受家法措置。羊楼桂死于非命，羊摧却活了下来，一张嘴两片皮，不管羊摧如何辩白，都没法取信于人，六叔的遗孀和三个儿子对他叫骂痛斥，将他拖到羊桑桂跟前，肝火冲冲要他抵命。

失了马匹，他们只能徒步跋涉，觅路返回魏博镇。

羊摧心头一片茫然，他背起六叔的尸身踯躅前行，咬着牙走了一天一夜，才找到山脚下的牧民帮手。归程迢迢，尸身运送不便，羊摧把羊楼桂葬在了白山黑水之间，他信赖六叔在天之灵，也会欣然长眠于此的。

半途碰到失散的人马，听闻羊楼桂已死，兀自不敢信赖，押着羊摧返回埋尸之地，挖出来细心察看，尸身没有致命的外伤，本来一条精干的男人，瘦得没剩多少肉，令人不忍多看。

当天夜里，他们燃起篝火，就着烈酒烤马肉吃。那是羊摧影象中最甘旨的一顿，马肉虽粗粝，却远胜狍子、犴达罕之类的野味。饱餐以后，他们铺下毯子，背对篝火撩起衣服烤热了后背，然后裹紧皮袄席地而睡。熟睡一宿，第二天醒来，羊摧高烧退去，手脚虽有力，却可站立行走，羊楼桂终究放下心来。

失了马匹，叔侄相互搀扶，踉跄而行，好不轻易找到一个避风的山坳，伸直在一起熬过漫冗长夜。风雪来得狠恶，去得也快，到第二天午后，六合规复腐败，白雪皑皑，山林如点，干粮已经连马一起跌落绝壁，二人冻馁难忍，只能抓几把雪塞进嘴里，稍稍减缓饥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