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节 伸头也是一刀[第1页/共3页]

在此之前，羊摧和羊捷并不熟，固然是堂兄弟，长房后辈向来高人一头，只要在逢年过节的家宴，或是祭奠先人的场合，才偶尔见上一面，点头请安。羊摧略有耳闻，四房的羊捷是个扶不起的纨绔，仗着河朔羊氏的名头，在魏州城吃喝嫖赌，招摇撞骗，羊桑桂每次提到他的名字都面露不屑。

失了马匹，他们只能徒步跋涉，觅路返回魏博镇。

放在以往，羊摧是不屑跟这类人混在一起的，但经历了痛苦而令人堵塞的日子后，他火急需求一点安抚，一点刺激，哪怕是操行不良的酒肉之友，以此来麻痹本身。放浪，出错，纵情酒色，破罐子破摔，让统统人都完整绝望，这在羊摧是一种痛快！

羊摧沉稳早慧，畴昔十八年里，他循规蹈矩，扮演好羊桑桂心目中的好儿子，羊捷为他翻开了一扇窗，让他看到了截然分歧的天下，一个醉生梦死的花花天下。

羊摧心头一片茫然，他背起六叔的尸身踯躅前行，咬着牙走了一天一夜，才找到山脚下的牧民帮手。归程迢迢，尸身运送不便，羊摧把羊楼桂葬在了白山黑水之间，他信赖六叔在天之灵，也会欣然长眠于此的。

当天夜里，他们燃起篝火，就着烈酒烤马肉吃。那是羊摧影象中最甘旨的一顿，马肉虽粗粝，却远胜狍子、犴达罕之类的野味。饱餐以后，他们铺下毯子，背对篝火撩起衣服烤热了后背，然后裹紧皮袄席地而睡。熟睡一宿，第二天醒来，羊摧高烧退去，手脚虽有力，却可站立行走，羊楼桂终究放下心来。

羊楼桂身后，羊摧仿佛落空了一部分生命，变得沉默寡言，常常一整天都不开口。家属当中多是趋利避害之徒，他本就没甚么至好老友，六叔之死和父亲卤莽的棒责，更是把他推落谷底，日子一每天畴昔，腿伤垂垂病愈，心头的创伤却始终在淌血。

在山林中走了好久，猎物希少，羊楼桂好不轻易才从雪堆中扒出一头冻死的野猪，端赖那些又老又硬的野猪肉，二人才熬过了最艰巨的一段日子。羊摧记得很清楚，当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密林，隔了一座山隘，能够望观点冻的流水和稀少的火食。二叔从肩头甩下吃剩的野猪头，劈成两半，把刀在火上烤热了，烫去硬毛，烫着烫着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，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
万念俱灰，焚心以火，那是羊摧平生中最为冗长的一夜。双腿断折，肿成了大象腿，但他没有嗟叹半声，男儿到断念如铁，他已经断念了。

半途碰到失散的人马，听闻羊楼桂已死，兀自不敢信赖，押着羊摧返回埋尸之地，挖出来细心察看，尸身没有致命的外伤，本来一条精干的男人，瘦得没剩多少肉，令人不忍多看。

二人牵着马匹深一脚浅一脚跋涉，为避风雪慌不择路，糊里胡涂躲进了人熊洞。没想到洞深处藏着一头护崽的母熊，脾气非常凶悍，吼怒着扑上前，一巴掌打折了马颈。另一匹马遭到惊吓，落荒而逃，羊摧的手臂被缰绳死死缠住，仓促间解不开，眼看就要被惊马拖下绝壁，幸亏羊楼桂不顾统统扑上前，挥刀砍断了缰绳，救了他一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