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九十八章 三千弃卒（六）[第1页/共5页]

杨易低头恭敬答道：“约莫……约莫距县城北三十余里。此人拿着一截断刀，口中几次嚷嚷着：‘报仇，报仇……’见到我等以后，他大吼着：‘本日斩汝等虏贼，觉得妻母报仇！’我听他所言，知其并非胡人，赶紧出言制止，问及他来源。他只言道是县城中工匠，未说几句话，他便晕厥畴昔……我等见其伤势不轻，只得就近将其送回县城……”

李延炤看着杨易一行哨骑消逝在城门以外，城门重新紧闭落锁以后，方才回身，疾步向营中行去。看到陆一那副伤重惨象，他已是不敢想那些其他匠人及他们的家属，会遭受甚么。

致残二字甫一出口，李延炤便已觉当头一棒砸下。陆一此番遭遇不幸，虽非他直接所为，但是其留在县府工坊中为县兵赶制军器，因此拖到虏贼已至，方才遣人护送他们出城。听杨易言说当时景象，明显是陆一妻母皆丧于胡骑之手，因此在李延炤心中更添悔意。

李延炤细细看去，见这十几骑多数都是些熟面孔。便放下心来，对一旁道：“开门，放他们入城。”

李延炤神情纠结起来，沉默了几息风景，缓缓道：“抚梁能如此，我已是至为感佩，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……”一旁另一名医士踟躇着，终究还是下定决计普通言道：“若调度恰当，或许尚能病愈。但是凡是有些不对，便积重难返，恐得致残！”

陆一却仿佛是毫无知觉，仍只是紧闭双眼，并无回应。李延炤伸脱手，放在陆一鼻下探了探他的鼻息。感到他呼吸虽是不稳，但是一时半会，倒也无甚性命之虞。

“明府保重！”李延炤慎重地抱拳躬身，而后回身行出县府。辛彦的倔强远超他的想像，所想的，也是留守县城，实施他的职责。固然在他这里碰了钉子，但是李延炤心中却没有半分怨忿。除了佩服，还是佩服。毕竟这个昔日里一向给他一种文弱儒生印象的膏粱后辈，竟能有随军死战殉城的时令。不得不说这类外柔内刚，令李延炤对他的观点几近大为窜改。

辛彦听闻，神采更是涨得通红：“我叔父那里晓事！凉州恰是因他这类人太多，才有本日未盛先衰局面！韩璞此人，兵略平淡。却屡得使君青睐，付之于精锐，以图河南。然其人常常临战胆怯，缠足不前。未战已先败三分。十一年时，困守桑壁、冀城。仰赖金城张府君与其侄韩宁、广武诸郡县兵将奋力死战，方才媾和得脱。带回所率精锐，犹算功德一件。今番与刘胤相持沃干岭，大败亏输。州治精锐几去十之六七。”

“不知众位郎中诊断成果，此人另有救否？”李延炤心中打着小鼓，望着一众医士问道。

望着虏贼营地透过来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，他乃至产生了一种恍忽的虚无感。感觉本身如果在这场战役中丧生，也何尝不是一件幸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