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我朱孔阳(1)[第1页/共3页]

他收回了目光，终究叮咛身边的一个内侍道：“你来背本宫一程吧。”那内侍微微一愣，赶紧应道：“是。”蹲跪下来，将定权负起，王慎等人在一旁搀扶，一步步送他下了御阶。定权于那内侍背上缓缓侧过甚，道：“阿公，我这已经是第三回叫人家背归去了。”王慎不解他缘何俄然提及这话，只得冷静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是。”定权衰弱地笑道：“头一次还是我小的时候，为了些许小事，把赵王半边额头都突破了，弄得他现在还留着道疤。陛下罚我跪在延祚宫的丹墀前面，跪了整整半天，最后还是阿公把我背归去的。阿公还记不记得？”毕竟已相隔了多年，又不是甚么大事，王慎回想了半晌，才想了起来，答复道：“殿下还记得，臣都快忘了。”定权喃喃道：“记得，我都记得的。”顿了顿，又低声道，“我可比畴前重了很多，只怕阿公已经背不动了。”他的声音愈来愈小，王慎一时没有听清楚，抬眼去看他，见他已经悄悄地闭上了眼睛，垂着头，连嘴唇都是乌黑的，仿佛连多说一句的力量都没有了，心下焦心，连声催促阿谁内侍道：“快走，快走！”

天子不过是不肯与皇后多作胶葛，走出殿来，被陈谨一问，却愣住了，忽觉虽坐拥天下，却并没有一处可去的处所，亦没有一个想见的人，一时感觉万事万物俱有趣透顶，半晌才缓缓叮咛道：“去清远宫吧。”

定权出了晏安宫，向前又走了两步，右膝一软，俄然歪倒在了地上。王慎等待在殿外，见他颠仆，忙和另一名内侍向前相扶。定权用手掌撑了撑地，只觉一身高低都已经脱力，这才咬牙在他耳边低声道：“王常侍，我实在是走不动了。”话虽平平，王慎却知以他的性子，不是难过到了极处，断不会讲出如许的话来。看了看就停在阶下的檐子，心中一酸，道：“殿下若不嫌弃，老臣背负殿下下去吧。”定权微微一哂，道：“这里人多，何需劳动到常侍？”王慎道：“臣怕他们不知轻重。殿下不必担忧，老臣年纪虽大了，可便是拼了这一身力量，也是要将殿下好好送归去的。”定权沉默东望，时近拂晓，弓月不知几时已落下，白日却还并没有升起，在这月与日的瓜代间，最后一抹夜色深沉得便如胶着普通，虽有宫灯的敞亮，也望不见延祚宫的檐角。

不必众臣心内惴惴太久，第二日的早朝上大理寺卿便向天子陈述了李柏舟案的复谳成果。归总下来，不过寥寥数语：齐王所指，张氏所诬，事出有因，查无实据。李案仍依原审，皇太子操行明净如水。

天子是被一阵嘤嘤哭声吵醒的，展开眼时帐外已经一片明白，回想起成晚纷繁乱梦，伸手按了按额头，问道：“是谁在内里？”陈谨赶紧打起了帐幔，扶他起家，赔笑答复道：“陛下醒了是娘娘在这里。”皇后公然正跪在床前，脂粉不施，簪珥不戴，仿佛衰老了十岁的模样。天子不由皱眉问道：“你这是做甚么？快起来，叫人瞥见，成甚么模样？”皇后仓促拭了一把眼泪，也顾不上多言其他，问道：“陛下，棠儿他……”天子打断她，嘲笑道：“你的耳报倒快。”抬眼瞥了瞥陈谨，陈谨忙垂下了头去。天子站起，向前走了两步，虚托了皇后一把，道：“起来发言。”皇后难辨他面上色彩，亦不敢多作违逆，只得起家叮咛宫人取过衣服，亲身奉侍天子一一穿戴好，又蹲下身将他袍摆细细拉扯平直，终究没有忍住，就势又跪了下来，掩泣问道：“陛下筹算如何措置棠儿？”天子叹了口气，目光转向窗外，道：“这话不该你问的，你回宫去吧。”皇后摇首哽咽道：“棠儿出错，是妾夙来教养不善，妾自请陛下惩罚，只是棠儿，求陛下再给他一个改过的机遇吧。”不知缘何，天子心下忽觉腻烦至极，嘲笑问道：“皇后说这话是甚么意义？子不教，父之过，老是朕这个做父亲的差了模样，他们底下一个个才做得出那些不长进的事情来。朕养出的好儿子，不劳皇后将错误往本身身上揽另有，此次的事情，不牵涉到你就已经是万幸，你还拿得出甚么脸面再给别人讨情？”皇后与他伉俪二十载，从未自他口入耳到如此绝情的谈吐，被堵得半晌都说不上话来。天子抬脚出了寝殿，陈谨看了皇后一眼，仓促跟上前去，问道：“陛下要去那边？臣去叮咛舆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