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书网 - 历史军事 - 鹤唳华亭: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- 第30章 天泪人泪(2)

第30章 天泪人泪(2)[第1页/共3页]

约莫是被热水浸久了,阿宝第一次感觉他的手又软又暖,抽回击来,帮他攥了攥头发,用木簪临时盘结在头顶,一面清算一面扣问:“殿下彻夜,口中如何尽出不祥之语?”定权道:“生生寂寂,是万物本分,那里分甚么祥与不祥?是了,我问你一句,如果有朝一日我被废黜,不再是太子了,你能不能实话奉告我,你究竟都瞒下了些甚么?”又一笑道,“人都有几分猎奇之心,我也不能免俗。”阿宝失容道:“殿下何出此语?”定权笑道:“我不过信口说说,假定我不是太子了,成了阶下囚,齐王赢了,他承诺过保你的安然吗?”阿宝缓缓点头道:“我既已是殿下媵妾,保我又有何益?”又道,“即便不是,想来他也不会。”定权笑叹道:“那可怎生是好,叫你枉担了浮名,还要受这拖累或者你我干脆将这浮名坐实了如何?这于你算是亏损多些,还是少些?”

少顷,松木浴桶便已抬至,桶桶热水也轮番注入,阁内松香升腾,水雾伸展。定权叮咛道:“你们都出去吧。”周循不能放心,忍不住规劝道:“殿下,还是多叫两小我奉侍吧,只怕顾娘子照顾不过来。”定权蹙眉道:“她本就是做这谋生的,有甚么顾来顾不来的?”周循无法,只得退出,到底叮咛两小我在门外等待,这才拜别。

与他亲熟以后,他偶尔会做这类无聊戏语,阿宝也已渐渐风俗,亦多有反唇相讥的时候。现在她却低头沉默好久,方道:“既然殿下戏言,妾也便随口乱谈了。妾长到这么大,将炎凉、颠破、温饱、冷眼、憎会、爱别,各种苦病之事,一一历遍。不幸又多读过两本书,生就些机巧心机,学费自煎,为人所用,落此樊笼,身不从己。所顾虑者,唯有母亲生养之恩,不敢自专,以是挣扎为生;此时妆金佩玉,食甘饮醪,只当作不测;他日赭衣裹体,三木加身,才视作本分。故此,妾心无所惧,更谈不上甚么浮名拖累的言语。”

定权闭目半晌,任由阿宝在一旁擦来拭去。阿宝见他不语,狐疑他睡着了,轻声呼喊道:“殿下?”定权懒懒应了一声,道:“如何?”阿宝道:“没甚么,我是怕殿下睡畴昔了。”定权浅笑道:“那你陪我说说话吧,我就不会睡着了。”阿宝问道:“殿下想听甚么话?”定权道:“我想听听实话,想听听你内心现在在想甚么。”阿宝道:“妾方才是在想,殿下进宫究竟是如何了,大节下的,如何弄出这副狼狈模样返来?”定权扑哧一笑道:“这大抵是至心话吧?”阿宝用梳子渐渐帮他梳开湿发,问道:“殿下又在想甚么?”定权叹道:“我在想呀,这水真是和缓。”阿宝撇撇嘴角道:“妾说实话,殿下倒来哄人。”定权正色道:“我在这事上哄人做甚么?我恰是在想,如果到死的时候也有这么和缓,那死也就没甚么好惊骇的了我这小我啊,不怕死,只怕冷。”阿宝手上微微一抖,梳子牵涉住了他一缕头发。定权吸气道:“你手脚轻些罢,贵上就是这么教诲你奉侍人的吗?”只觉她俄然住了手,方想发问,却听扑通一声,那柄梳子已叫她掷入了水中。定权转头,见她面带嗔怒,改口感喟道:“这才叫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’。”阿宝道:“殿下这话好没事理,并不是我想求靠近的。”定权道:“算是我说错了,我忘了你一贯和别人不一样。只是现在如何办?梳子也没了,烦你出去捞取一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