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（十四）[第1页/共3页]

我急了：“你原说顾虑爷娘盘桓不去，而后你爷娘争利夺财闹到了这步地步，现在也都去了，你另有甚么放不下的？此一世另有甚么值得你挂碍不肯忘的？”

他的身影才刚消逝不见，便有一声悠长的鸡鸣穿透了茱萸巷，吴甲仓猝上前将两扇门一同阖上。眨眼之间，门口带着暗火的大门杳无踪迹，还是几块长木板拼成的门板，有模糊的光芒从门板缝中挤出去。

“徒弟，这也能入药？”这罐汤药最是希奇古怪，入药的皆是些古怪之物，先前就收过杨主簿亡妻百感交集的一颗泪珠子，这回又收了这颗玄断念。

我得了徒弟的叮咛，仓猝绕进柜台，从最角落的一个药屉内，细心地捧出徒弟最着紧的阿谁汤药罐子。

我谨慎翼翼地抬开端，她还齐划一整地站在那儿，面色僵冷暗淡，但先前忍着心口剧痛的模样已全无，谢过徒弟以后，沉寂地跨出门去。

吴甲搬开了第一块门板，徒弟向外望了一阵，便同我道：“本日倒不见有人来买药，你且回屋歇一觉罢。”

他已然去世日久，此般描述，竟仿佛又死了一回似的。我设想不出另有甚么境遇能比目睹双亲相残相杀更惨痛，纵使徒弟不给他汤药，约莫我也是要替他求一碗来的。

我答不上话，眼看着卯时将近，内心不免焦心，转头向徒弟乞助。

我顺着他的目光也向门外张望了一回，内心嘀咕，我怎瞧不出本日有没有客来，徒弟望的明显是门外，我如何感觉他望的是将来。

寒冬腊月，夜深人静，暗淡不明的小屋里，年青妇人正靠近一盏小油灯补缀成堆的衣衫，身边棉絮围着的筐子里有个小婴孩正扯布头顽，她不时偏头望望他，再伏身去剪桌上的灯芯，明灭不定的灯火映出小屋的一贫如洗，和她包着发髻的素色包头。

我想要将这话说给徒弟听，问他我参得可对，一昂首，徒弟早撇了我一人在院子里傻立着，自个儿回屋去了。

这回不等徒弟来拉我的手，我先握住了他的手腕，顺着吴裕才无神的眼窝望出来。

吴裕才似明白，又似不明白，终是点点头，顺服地跟着吴甲到了门前，无知无觉地从口门走了出去。

妇人俄然笑了，抽回本身的手，连声说“不碍事”，催促着男人从速净手面用饭。所谓饭食，也不过是几块热腾腾的地瓜粗馍，两叠青黄菜叶罢了。可小屋里因多了人气，热络起来，两人相互问着白日里做的活计，异化着小婴孩“咿咿呀呀”的喧华。

莫说吴家娘子大惊，连我在一旁都听得心头一跳。

这便是了，那五铢钱就是吴三利佳耦二人，乃至统统使过它的人的长处，尝过了，都不肯放，紧握着这甜美又凶恶的欲望，一步步背叛本初。

吴裕才坐着不动，连眸子子也一动不动。